【棋靈王|光亮】糸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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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個人解讀不同,OOC有
  因劇情發展有重要角色死亡,及原創角色出現

  從區役所歸來,塔矢在房裡更衣,隔壁母親和長谷川小姐的對話聲裡,驟然響起方才區役所外小姐甜膩的嗓音。

  ——好不真實喔。

  下一瞬進藤的聲音也加疊上來。

  好不真實喔。

  探到眼前的那張臉跟在區役所外跟新婚丈夫說話的小姐臉上有一樣的幸福,傻傻呆呆的笑容卻很亮眼,他記得自己當時也在笑,笑得進藤動手捏他耳垂,低語說「蠢」,帶著掩不盡的笑意。

  人的一生會做出無數次選擇,作為棋士,塔矢幾乎每秒都在選取與捨棄。他不喜歡後悔,總想得多了、透徹了,就貫徹到底。堅韌、毅力與驕傲是他的中心。

  但此刻他正後悔,他懷念那麼親密的時光和體溫。

  明明是盛夏悶熱的雨日,卻像泡在冷水裡,被這一身無紋路的襯衫、西褲染得一身寒;為了尋找溫暖,回憶驅使塔矢從抽屜伸出翻出許久未戴的銀對戒,放進胸前口袋。隨後他的注意被擱置在桌上,無聲閃爍著提示燈的手機呼喚,是四十四期名人戰直播通知。他指尖一滑,傳了一則訊息給進藤,平舖直述的說了重點。

  他想送出第二句,要進藤別擔心,卻驀地停手了。

  「小亮,」母親的剪影停在障子門上,「該通知大家了。」

  他瞬間切換掉畫面,低頭整理好自身穿著,把冒出頭的小脾氣留在未盡言語裡。

  拉開門時,母親稍早還紅著的眼,已經變得堅毅且柔軟,望著那雙眼,塔矢深刻感受到自己是這對夫婦的孩子。

  此刻回想早晨的寧靜簡直是種預兆,它安靜無聲,受大雨取代,推著塔矢成了一家之主。

  外頭雨勢已稍歇,他們讓塔矢行洋獨自在房裡睡著,母子倆在起居室替父親列出了那些出現在生命中的旅人。親屬的聯繫由母親負責,塔矢則是聯繫工作相關的人們,同時包含了緒方先生、蘆原先生、市河小姐等人。

  他先撥給了父親的大弟子,緒方先生。

  「難得。」緒方先生語調微揚,「是有什麼特殊事件發生嗎?」

  「緒方先生,抱歉,方便說話嗎?」電話另一端的嘈雜聲響急速降低,「父親在稍早過世了,想請緒方先生參加喪禮。我們明天晚上會舉行守夜,後天告別式,接著火化。」

  僅只眨眼間的沉默,恍如經歷漫長寒冬,後才聽聞壓抑情緒的話語傳來,「我知道了,請保重。」

  「如果時間允許,今晚的小守夜緒方先生願意參加嗎?」

  再度開口時,緒方精次的嗓子也啞了,「請……務必讓我參加。」

  他在名單上畫上一個輕輕的筆跡,「謝謝緒方先生,我們會在晚上六點半開始舉行誦經儀式。」

  「我晚點過去,如果有需要什麼告訴我,我一併帶過去。」

  沒有餘力多聊,塔矢再度謝過緒方先生後,掛上電話接著撥給蘆原先生。

  隨著一通通電話裡讓人難熬的沉默持續堆積,戶外驚心動魄的雨勢漸漸繾綣,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庭園裡鹿威的聲響漸亮。最後通知日本棋院父親逝世的消息時,沉默的雨、平穩的鹿威轉動聲,麻痺了塔矢內心的悲傷。

  結束最後一通電話,塔矢把兩張聯絡清單收整好放到一旁,母親正在廚房製作遲來的午餐,他正打算起身去看看父親,桌上的手機驟然震動。

  猛一扭頭,螢幕上顯示的是蘆原二字。

  因為今日有重要棋戰,棋院方面沒有安排除此之外的棋局,原先計畫跟和谷等人一塊看比賽的蘆原先生,立刻取消行程趕了過來;同時趕到的還有剛好人在東京,母親的妹妹美子阿姨。

  淡淡的、焚燒過後的焦燻氣味順著屋內通道流竄整棟房子。

  下午靠近傍晚緒方先生和提前打烊的市河小姐一前一後到來,市河小姐在見過父親後跟著母親和美子阿姨,三人一塊在起居室摺紙鶴;塔矢則和緒方先生、蘆原先生陪伴已然安眠的父親,如以前開研討會般,圍著棋盤而坐,靜靜飲茶。

  父親應該是想看到這樣子的。

  塔矢突然想起一早的對話「過午後看比賽吧」。

  這話聲彷彿又在耳畔響起,凝神細聽猶似能聞見父親語末夾藏的好心情,塔矢扭頭望向一旁熟睡的身影,枕飾上方輕煙裊裊,他立刻放下茶杯,前去尋找手機開啟幽玄之間,回到棋盤前按著棋譜手順一步一步地排出局面。

  「小亮是要檢討今天的比賽嗎?」蘆原先生如是問,一雙眼來回在棋盤和塔矢的臉上梭巡。

  緒方先生端著茶杯保持沉默,盯著棋盤一步步被棋子填滿。

  「這是一早就跟父親約好的。」塔矢的手未停,左手持手機,右手交互在黑白棋罐內掏子。

  兩位如兄長的師兄們聞言往旁挪了挪身體,空出老師常坐的位置。

  原本今天跟森下九段門下的冴木七段他們有約,要一起研究比賽盤勢跟交換近期心得,沒料到會突然生出變故……蘆原清楚老師的狀況,不如說塔矢門下的各位都清楚,只是沒人想到會在今天。

  才七十二歲。

  蘆原瞅著塔矢專注的側臉,隱隱和老師模樣重疊的錯覺,看得他不由得受到激勵,轉而凝視盤面的變化,專心致志的三人營造出過去七分嚴謹三分輕鬆的氛圍。

  他們時而熱絡,時而安靜地排出幾個變化,但在排到進藤落錯位置的那手時,兩人都察覺到塔矢的情緒霎那一變,只見他難得地生不出一絲怒意,無表情的臉上緩緩揚起一抹苦笑。

  突然,快要熄滅的手機螢幕閃爍一下,吸引了三人目光,一則通知躍上桌面——

  進藤:等我回去。

  蘆原非禮勿視的轉開視線,緒方卻是一臉興味地看著小師弟臉上的情緒變化,幾個眨眼間揮去猶疑,立刻回了進藤訊息:嗯,我等你。

  作為同門師兄,幾乎等同塔矢兄長的緒方一路看著老師培養小亮,從小亮展露對圍棋的興趣,到老師開始細心引導;清楚小亮的天賦所在,到明白老師對孩子的期待,他全都看在眼裡,並從旁幫了好幾把。

  緒方笑出聲,招來塔矢和蘆原困惑的視線,他擺擺手,眼角餘光瞥了老師一眼,「小亮,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緒方先生?」塔矢將手機螢幕朝下蓋在一旁。

  笑意逐漸加大,壓抑不住似地,緒方趕緊清清喉嚨轉開話題,「早上松岡部長打來,我們跟老師一塊力推的英才採用制度這回應該能過審了。」

  「太好了。」蘆原開心地喊了聲。

  「終於。」塔矢握拳,一雙眼燦亮的對著留給父親的空位。

  三年多,這個計畫最一開始是與父親討論中國和韓國近幾年的變化,回頭看自己國家狀況時意外提出的一個發現。

  圍棋的興盛地在亞洲區域,19年前日本圍棋早就無法獨佔鰲頭,先是韓國,後有中國,連臺灣職業棋士鮮少的國家都能有機會打入國際賽前四強,日本多數棋士卻常常止於前八。

  雖日本對圍棋的態度主要在於宣傳、推廣,讓這項淵源流長的運動能停駐在每個國人的生活之中,相較於把棋下得迅猛,更喜歡完滿圓美,善盡自己職責與品德的棋。正因如此,一到國際賽事上許多棋士便被一一斬首落馬。

  在不改變龐大框架下,活水是唯一解。

  他們討論出一個非常新鮮,且突破現狀的提拔方式,並行女流特別採用法,大幅增加錄取人數,而英才採用正是最為吸睛,頗具宣傳效果的方式。

  但計畫推行的起初不是很順利,即使背書人有緒方九段、塔矢棋聖,和過去的五冠王塔矢行洋等人,棋院方面的考量仍舊保守。

  沒想到就在今天傳來了好消息。

  塔矢心裡翻騰著哭笑不得的情緒。

  稍晚小守夜的誦經儀式時,他在心裡和父親報告這件事。

  忙碌一陣,招呼鄰居的到訪,聽到鄰居談論起父親都是厲害與嚴肅,和帶著塔矢小時候出門的慈父面容,塔矢笑容數度苦澀。

  等人紛紛離去,他疲憊的坐在玻璃障子前,為了父親空調開得很冷,他卻感到來自空虛的冷意,父親已經失了體溫,每接觸一回,便心驚一次。

  夜深,母親在房裡整理東西,緒方跟蘆原在起居室吃消夜,外頭萬籟俱寂,靜得連鹿威的規律敲擊聲都被夜吞噬似的。塔矢忍不住調整姿勢抱住雙膝,身上的襯衫和西褲生出了一條一條皺紋。

  應是昏黃的燈光燦爛地映亮圍牆外,彷彿鋪出一條光道,伴隨著細微的轟鳴聲劃破寂靜。

  塔矢眨了眨眼,猛地起身奔往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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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覺得停在這好壞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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