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靈王|光亮】糸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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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個人解讀不同,OOC有
  因劇情發展有重要角色死亡,及原創角色出現

  咚。

  水流聲鑽進耳裡,意識浮出水面。

  睜眼瞬間,塔矢視線正對著房裡那一塊方正浮木,十九路交錯的縱橫世界呈現著昨天和父親這幾年來下得最久的一局棋。

  一早,全家用完早餐後,母親稍作收拾,打算外出一趟,塔矢則準備回房研究棋局,兼看進藤和伊角在臺北的比賽直播,卻突然被父親叫住,提出下一局的邀請。

  「小亮,等等來下一局吧。」父親環胸面容嚴肅,令塔矢下意識回想自己近期的幾局棋是否有讓人不甚滿意之處。

  然而不是那樣的。

  事實上從父親退役,開始在亞洲國家間流轉起,就不曾像業餘時期常常與他複盤檢討了。多數人的成年是隆重的二十歲,在塔矢家,塔矢的成年是他取得第一個頭銜的十七歲夏天。

  比起尋常人早了近乎三年。

  也由於更早開始獨立生活,他沒有和父親進行過如此長時間的對弈——

  父親提出的是一場沒有計時,沒有紀錄,更沒有旁觀者,對弈時長卻堪比四小頭銜賽的弈棋。

  八月的陽光濃烈,他們猜子分先,塔矢熟知父親的實力,即使年長,遊歷各國磨練出的新風格也十分精銳均衡。

  他曾與父親在國際賽事上碰頭,就算跟進藤兩人近乎稱霸國內棋賽,對上父親仍舊棘手。

  一如這一局棋。

  原先穿過紙張的烈陽不帶太多溫度,在榻榻米上拖曳出兩道閒適的長影。影子漸漸縮短,氣溫漸漸攀升,棋盤上的角力會在腦裡過上一遍又一遍,不只是與父親的較量,更多時候是與自我認知與視野的訓練。

  他們下得專注,電燈還是母親回來發現特意開的。

  從早上一路持續到晚上七點的對弈一結束,他們就被母親盯著吃完晚餐,接著馬不停蹄地展開一場為時兩個鐘頭的感想戰。

  臨時發起的棋局下得塔矢精神緊繃,卻隱隱浮現些微喜悅,而父親好似對非計畫上癮,毫無預兆地說:「進藤回來後,讓他過來吧。」

  父親年邁的臉上卸去嚴厲色彩,殘留著些許疲憊,塔矢立即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他半垂眼簾,一股說不上愉快的氣悶感受上湧,迅速淹沒微小的愉悅,不歡而散的壞情緒重新佔據大腦,讓他沉默的點頭。

  塔矢收回視線,長吁一口氣掀被起身,伸手關掉還要半小時後才響鈴的鬧鐘,不自覺地瞄了眼放在旁邊的手機。

  咚。

  鹿威與流水聲穿透兩扇門再度傳進耳裡,他收回停放在鬧鐘上的手,把手機和鬧鐘一塊挪到桌上,開始收拾床被。

  他一絲不苟地收拾著,稍遠外有母親正在活動的細微聲響,和隔壁雖無聲響,卻明顯能感覺到父親正一如以往面對庭院沉思的氛圍。

  第二度,塔矢目光投放在手機上,僅只一瞬。他繼續動作,直到塌塌米上沒有多餘的生活痕跡,才離開房間進浴室漱洗,換上外出運動的輕便服裝。

  出門運動前他前去和父親問早,「父親早安,今天身體感覺如何?」

  「還行,」父親側轉看他,年邁的臉一半背光,一半沐光,「今天就不下了,過午後看比賽吧。」

  塔矢愣了一下,低低應聲好。後迅速離開家門盲目走入公園悶頭轉了好幾圈。

  土徑兩側林立高大樹木,盛暑早晨一向涼爽沁人的空氣不在,胸悶感持續加劇著,連帶明燦的陽光好像都阻隔在認知外。

  意識到自己的異常,他試圖大口吸氣,調整自己的狀態,慢慢減速下來。

  前方視野漸漸寬廣,塔矢這才發現昨日燦爛的日陽只是被陰翳厚重的雲遮蔽,連帶的風也沉得無法造次,大量汗水從他額角滑落,順著髮際溜進衣領。

  他停下腳步,仰望枝葉製造出如曬子般的孔洞——事情最一開始的天空也是長這樣子,不過是晚上,氤氳霧濛的水氣淹沒了整個東京都,寒進心底。

  就像身後一名步履穩健,換氣均勻的男人挾帶一股涼風輕盈地竄過他的身側,也輕輕地帶走了一些事物。

  望著男人遠離的背影,塔矢少見的皺起眉頭,父親的鬆口反倒讓他更生氣,生自己的氣,也生進藤的氣。

  他重新邁開步伐,洩憤似地開始奔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耳畔彷彿響起幾年前夜冬中,進藤對他露出寂寞神情,說:「她也叫做SAI,跟佐為一樣很喜歡下棋。塔矢,怎麼辦,我好想念他啊……」

  夜色中眼角彎彎的那抹微笑,忽地轉首凝視著他,又像是凝視著與他過去有所連結的人事物。那樣赤裸的懷念掛心,徹底掀起塔矢心底深處的不安。

  就是個壞預兆。

  出了樹蔭的前方路徑,豆大雨珠從天而降啪答墜地,裹了一層泥土。

  塔矢瞪視那顆泥水珠,一腳踩破,順勢轉出公園回家。

  兩天後有為期一週的國際賽事要比,不能在這時候感冒。而進藤的事,先跟父親緩緩吧,從韓國回來前他還需要先跟進藤對話一次。

  從公園跑到家,不滿三分鐘的路途,就將塔矢淋得半濕。他站在大門簷下撣去水珠,邊想到自己三年前也是在這般大的雨回到家裡。

  同樣滂沱的雨勢,同樣吞噬掉只餘重物墜落,隨後破碎的聲響之外的異音,既強勢又霸道。

  他們沒有人要退步,最後變成無聊又意氣用事的冷戰。

  塔矢拉開大門,沉浸在思考中的他沒注意到屋裡異常陰暗,甚至除了雨一切都靜悄悄。

  他穿過緣廊,快要靠近房間前,察覺父親房裡有些微騷動,雨勢大到連自己的腳步聲都不見,這會是什麼聲音?

  門開著,內透出自然光,映出兩道剪影,刷洗玻璃障子的雨瀑像沖走生命的大浪,抽去連同大雨的所有聲響。

  母親跪扶在父親身側,打直雙手拼命地按壓那打從自己有記憶以來,就厚實又溫暖的胸膛。

  世界陷入一片混亂,無聲的,充滿雜訊的。

  他只記得自己衝進房間抓起手機撥119,回來接手CPR,眼角餘光裡母親的嘴唇迅速開合,而他手掌下方的溫度不知道是父親的,還是母親的,熱熱黏黏。

  但無論按壓多久,父親始終沒有恢復呼吸。

  只是靜靜地躺著,像睡著了一樣。

  沒有人知道父親躺在這裡多久,是和自己說過話後,還是下雨前?

  時間經歷了多久?他在外面跑了多久?

  父親停止呼吸了多久?

  救護車被大雨耽誤了多少時間?

  七十二歲。醫師看著腕表,宣布父親的死亡。

  令和元年,八月二十七日,進藤在臺北進行名人頭銜防衛賽第一局,名譽名人塔矢行洋於東京住家中病逝。

  這一天意外,也不意外。

  自從父親因病暈倒、退役,到遊歷各國體力無法跟上而回國定居,這十八年以來,塔矢就一直在調整自身。

  猶記得十五歲那年,他還留有一頭俐落短髮,在棋會所同市河小姐、北島先生等棋迷們提起自己曾想搬出去住。對於父親的景仰、追逐,和其衍生的壓力、期盼,就算臉上不顯,逞強的在父親退役時,對錯愕、抱憾的人們說「會替代父親好好加油」,好些時候塔矢會覺得負荷到難以承受。

  後來他兩頭住,在父親回來時住在進藤那,在備戰時回老家,直到徹底搬回來,分攤母親負擔或盡子女義務,很多時候塔矢都有些難分辨,只是一直在做調整。

  凝望父親不帶痛苦的容顏,塔矢端坐在一旁,汗水黏住衣服密合貼附在身上,宛如成為第二層皮膚,他內心沒有流淚的衝動,只覺得空。

  他靠得很近,父親的指尖在膝前幾毫米,悄悄地、小心地撐在雙膝上的手牽住那隻與自己大小現無二致的手。

  母親輕淺的啜泣聲驅走屋外的雨聲,他的另一隻手被母親牽起,塔矢閉眼吐氣後深吸,借短短一息再度調整自己狀態。

  他鬆開父親留有餘溫的手,拾起放在父親躺臥上方,由醫師開立的死亡證明書。

  門鈴忽響。

  「我去開門。」塔矢拉住就要起身的母親,借勢爬起,疼痛感在那瞬間由心下墜了一些。

  葬儀社派來的專員是長谷川小姐跟內山先生,在他們的協助下父親的儀容被重新打理過,枕飾也俐落地被設置好。

  喪主定為明子,主要是過兩天塔矢必須前往韓國,無法主持父親的頭七法事。

  長谷川小姐在請明子上一炷香後,四人移動到起居室決定喪禮大小事,今晚六點半在家舉行小守夜;明天上午納棺,下午移動到齋館,晚上在齋館舉行守夜;後天早上告別式,接著火化。

  儀式規模不大,雖是名人,卻不打算邀請太多人來參與。

  塔矢全程掛著冷漠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哀傷的情緒,他卻在內山先生說要去區役所遞交死亡證明,好取得火葬取可時開口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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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跨年玩得愉快安全,新的一年有新開始。
然後因為出門玩,所以我今天加一更,12/31~1/2請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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