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活在電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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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四月我來到了墨爾本唸書
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思考和沈澱的決定
畢竟已經在台灣念了三年的大學
但當時的我太過混亂伴隨著憂鬱症
所以急著想逃離過於適應的環境
想有個重新開始 在某個新的地方
而同年的八月底 某個韓國男生也逃來了這個國家
比我大一歲 濟州島人 中文名叫鍾勳
有著濃濃的眉毛還有很挺的鼻子
身高非常小隻幾乎跟我一樣高
個性很真摯善良 沒有一點心機
所以我後來常常稱呼他為小朋友
我們在那年的九月份相遇
“因為當完兩年兵後回到大學
想準備唸完最後一年時 發現書怎麼都讀不進去
所以想讓自己放假沈澱就來了"
記得剛認識時 他是這樣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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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
那天我參加了一個語言交換的活動
結束後覺得有些無聊時間也還早
就到了以前去過的一間酒吧
它是一間固定週三有個活動
叫做”Mundo Lingo“的獨棟酒吧
每個人進去前會將自己國家的國旗貼在身上
大家可以藉著貼紙相互交流認識
學習各國語言以及認識朋友
在進去以後我因為覺得酒吧室內偏悶
就走到了一個小室外區
在那裡見了幾位來自不同國家的人
於是大家便隨意聊了些天
印象中不久後 鍾勳開門走了進來
然後在我身後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與我聊天的Jerry因為說想坐下抽根菸
我們便拉了椅子一起坐下
這時我發現與鍾勳正在聊天的那位澳洲男生
剛剛也有出現在那個語言交換活動 便跟他打了聲招呼
後來就成了一群人一起聊天的狀況
記得到了十點左右 許多人已經先離開了
室外區就只剩下 我 鍾勳 還有一位西班牙男生K
K提議了一起到另一間Bar 因為這裡很快就要打烊了
我們三個人便一起到了在中國城裡一間微隱密的酒吧
找了位置坐下後閒聊了一陣子
K突然慢慢湊向了我的耳邊說
”我覺得妳的嘴唇很性感”
“你如果假日沒事,想要來點Fun嗎?”
我沒有特別回應什麼
知道了他的目地後 就只是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這時鍾勳從洗手間走了回來 在我旁邊坐下
K立刻轉移了話題 說假日有間Club在教大家學跳Salsa
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參加
這時鐘勳看著我 用手微微比了個叉叉
然後用不是太流利的中文對我說
”我覺得..你....不要”
“我知道” 我回答他
K問我他說了什麼
”他說他假日有事沒辦法去 我可能再看看吧
覺得時間不早了 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鍾勳聽見後也附和了我的話想一起離開
記得K當時一直想留下但最後還是敵不過我們
就索性和我們一起離開
當我們一起在電車上時 K似乎想跟著我一起搭車
這時鍾勳直接對著他說
"你家的方向是另一邊吧 你先走沒關係"
終於K才摸摸鼻子下了車
於是鍾勳陪著我到轉車的地方等
”It was such a great night, and he just ruined it..”
他說
似乎K的詭異行徑讓他不太開心
“It is still a great night” 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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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進到酒吧後看到了妳還有你胸前的台灣國旗
想跟妳聊天就在背後一直跟著妳 才走到了室外區”
“妳當時對我說的那句 '依然是很好的晚上啊' 我真的覺得.哇..”
“但我覺得妳不會喜歡我 因為我不高 但我就是沒辦法克制去找妳”
“妳知道那時候每次等妳的訊息都讓我焦慮到快死嗎”
這是在我們在一起之後 他才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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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以後 我們偶爾會隨性地約出去
他陪我參加了Vegan的美食節日 在草地上聽樂團演唱
我也陪他參加觀星Tour 到墨爾本的郊區看銀河
在這個小團的Tour裡 我們認識了一位越南人Josh
是一位英文流利非常幽默 善良又熱愛旅行的人
已經走遍了四十幾個國家
“我覺得你們兩個有很棒的化學作用
我遇過很多人 看人非常準
你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 Josh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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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浪漫告白
甚至連什麼時候在一起的都不確定
我甚至拒絕過他一次
"你不可以喜歡我"
"不可以嗎?"
"不可以"
"知道了 미안해 (對不起)" 他紅著眼眶
也許是真的感受到了Josh說的化學作用
也或許是純粹被他的真誠感動
從以前需要猜忌喜歡的人在想什麼 研究星座
對於眼前這個什麼都藏不住的小朋友
我才了解原來愛一個人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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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勳當時在墨爾本某間微有名的露天頂樓酒吧工作
因為女生客人特別多 偶爾會有人特地等他下班
問他願不願意考慮一夜情 而他總是一一誠實告訴我
然後不斷暗示我應該要去酒吧看看他
“你知道我很有名嗎!你應該要擔心啊!” 他吵著
“好好好 我知道我知道” 我說
原來澳洲的女生不在意身高呀.. (心想)
終於有一天因為學校不忙了 想說可以去酒吧看看
在外頭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 (自此再也不去)
好不容易上了頂樓因為看他在忙就沒有特別叫他
當他看見我時 先是驚訝住然後開心的笑了
"等等我喔 我去弄一杯好喝的給你!"
手上還拿著滿滿的杯子他說
等他的同時 我隨意晃到了靠外的沙發位子坐下
不久後 他居然端上了我最喜歡的Espresso Martini
(當時他並不知道我喜歡這個調酒)
記得他一邊走回去忙時還一邊甩著他的抹布開心的跳舞
當我正品嚐那杯酒時 一位男生似乎是在等朋友來
就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我們聊了個天
發現原來我們唸同一所學校 也就聊起了學校的事
不久後我就先回家了(當時我和鍾勳已經住在一起)
那晚凌晨 他下班回到家以後
用超級感動的樣子 跟我說謝謝說真的很開心我去看他
然後下一秒立刻皺著眉頭用嚴肅的口氣問
"那個男的是誰?"
"蛤"
"那 個 男 的 " 他加重語氣
結果那次以後每當我要去一些party的場合
他就會開始瞎操心
"你想太多了啦 才不會有人跟我講話" 我說
"你知道上次在bar五分鐘內就有一個男的跟你講話嗎"
他冷冷的回
" 喔...."
"我不懂為什麼人們喜歡去夜店或酒吧" 他說
"享受酒和音樂呀" 我回答
"但許多人只是在享受男女間的曖昧化學作用罷了"
"是沒錯 但這是單身人們的權利啊"
"也是 但你.....?" 他盯了盯我
"咳咳咳.. 你等等想吃什麼?" 我趕緊轉移話題
"야(YA)!" 他大聲說
笑
當然我也是會有吃醋的時候
但並不是在意他周遭的漂亮女生
而是他認識的一些不只外表美 而又聰明優秀的女生
那種我希望我可以成為的樣子 也正在努力成為的樣子
但我並不會在意太久
因為每當看著他看著我的眼神
我就知道 我一點也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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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卻是在交往後才了解了真正的他
也是那時才發現 原來'我配不上你'這句老套的說詞
是真的有這麼回事 因為我真的感受到了
鍾勳國中高中唸的都是男校
而他在高中是以全校第一名畢業的
英文流利 中文讀寫能力也非常好
甚至簡體和繁體字同時練習
有時他還會跟我解釋漢字的由來
所以我常常跟他說他很creepy
而我怎麼也不懂 我不會的事情很多
過去幾年的學業也是打混過來的
總覺得要追上現在的他遙不可及
也害怕他一旦出社會工作後認識了更多的人
就會發現我根本不算什麼
但他總是會告訴我 我有多好 多聰明 多美麗
甚至時不時問我為什麼會選擇他
"那你為什麼要選擇我" 我問
"바보(傻瓜)" 他微笑看著我 摸著我的臉
然後我又看見了那個我確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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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上每次有需要兩個人一組的時候
我的旁邊都是空著的
因為我的成績好 跟老師關係也不錯
但我只是喜歡讀書而已 我喜歡學習“
他用一個開玩笑的語氣說
高中時他最要好的一位男生朋友 在學校意外過世了
被一位想偷潛入教室的人用工具重擊而死
而朋友的母親請鍾勳擔任拿著他遺像繞校園走的人
也許種種的事情外加當兵的壓力讓他快要窒息
才不顧一些人的反對來到澳洲
而他來到這裡的原因
有一部分 其實是想結束生命
“原本 我是抱著沒有要再回到韓國的打算的“
他親口告訴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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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形容他的爸爸是個thinker
而我卻完全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那個影子
在我們同居的那陣子
鍾勳最常讀一本書叫作The meaning of life
某天晚上當我們聊著天討論著各種問題
我問了他 "所以你現在在找尋人生的意義嗎?"
"嗯對 所以我才來到澳洲" 他回答
"人生沒有意義 我們就只是一坨動物
住在一個我們稱呼為地球的星球罷了" 我說
而我是真的這樣相信著 因為我也曾經歷過那種困惑
但說穿了 真的沒有必要幫人生套個意義
我們都是在生活而已
"你說的對 這本書也說了 這樣的想法也是一個可以脫離這種糾結的辦法"
"是吧"
總覺得我們似乎在無意間幫助對方解開彼此被束縛的事
記得某次我們去某個聚會 結束後一起回家後他說
"妳可以看出朋友們的不同觀點
看得出每個人用什麼角度在看這個世界
這是妳的長處 但也可能因此感覺到沒有歸屬"
"你真的很creepy" 我回答
也許從那時就該察覺他的洞察力
在我們認識不久時 他問了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我回答 innocent (單純天真)
他大笑說我才是 innocent
那時還跟他爭執了半天
現在卻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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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晚我們一起看了一部關於愛情的電影
結束後我們躺在毛地毯上 聊著對以後結婚對象的期許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 身為人我們會對周遭所有的人有感情
也就涉及所謂精神出軌 但它並不是我們所想的那麼嚴重
只是程度上的區別 還有關於個體自制的能力
而鍾勳對於感情的想法正好呼應了我的觀點
當時他說了 他希望雙方都可以誠實
例如可能他去了一個聚會 認識了一位不錯的人
他能夠不愧疚的回到家告訴他伴侶這件事
並且表達不會跟他有更深接觸
因為他知道這可能會傷害彼此的關係
當然這並不會是時常發生的狀況
"我想要在我們雙方工作都穩定後 對方能和我偶爾一起做公益方面的工作 因為那是我爸媽會做的事 我覺得這樣很好" 我說
"公益嗎 我覺得很好" 他回答
"我希望即使年老了 我能和老婆一起繼續學習新事物
可能是到各個不同的國家 你想到要以後繼續學習美術相關的東西嗎" 他問我
"嗯 我想畫畫 沒有在過去幾年練習畫畫 是我的其中一個遺憾" 我回他
"不是追隨時尚的那種 但我希望對方懂得打扮自己 可能聽起來很膚淺 但我認為穿著會對人的想法有一定程度的影響" 我想了想又說
"這不膚淺啊 何況你是學設計的 視覺觀感很重要" 他回答
"我不想要孩子 倒不是經濟問題 我願意領養 血緣對我來說不是那麼重要 只是覺得世界上如果有這麼多的小孩需要幫助 何不呢 當然我知道想法會隨著年齡改變 所以我也不想幫自己下定論" 我說
"這樣啊 那我們要養狗狗!" 鍾勳說
我們嗎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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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很多思考方面的事我們的確很相似
但我還是覺得我們看這個世界的方式並不一樣
我喜歡藉著談話釐清自己
而鍾勳是那個讓我往前進的人
所以我在努力成為足夠推動他的力量
讓我們都能一起前進的能量
"我覺得我們很像”
他時常這麼說
”我們一點都不像“
我總是這樣回答
而他好像總是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似乎總能看穿我的不夠自信 我的壓力
"妳知道妳漂亮嗎"
他總是喜歡用中文說這句話
"不知道" 我說
"不知道?? 沒關係!! 我每天告訴妳啊"
然後他就會瞪大眼睛再說這句話
" You don't have to be perfect, but you're perfect to me. " 他說
"Thank you, that means a l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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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倒數的日子
"我的教授告訴我 他說我來這會過得很慘
住在一堆人擠一起的房間裡 要我來渡假幾天就好"
"但我真的好慶幸我來了 因為遇見了妳"
"我覺得我變成了不一樣的人 和來之前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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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鍾勳離開澳洲以前的一個月
我每天寫下一篇日記
最後成了一本小手冊
在他搭飛機前偷塞進他的手提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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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他打了視訊電話過來
我已經接起只是還沒按開鏡頭
他大概以為我還沒看見他
我在畫面中看見他快速的整理自己的衣服拉好褲子
笑了
總是希望把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是我最愛又最心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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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分享我喜歡的歌給他
他會真的去聽甚至查看歌詞
然後發現了是我的心情寫照
也是我想對他說的話
例如 JP Saxe 的 The few things
但有次我無意知道了Alec Benjamin的一首歌
Let me down slowly
因為很喜歡旋律所以開心的傳給了他
沒多久後
"不准喜歡這首歌 " 他只回了這一句
過沒多久甚至打了電話過來
"不可以喜歡這首歌 不可以" 用一個很委屈的口氣
"知道了啦" 我說
真的是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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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妳 我想繼續活下去”
”妳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到被愛的人“
*只是想紀錄下這段愛情 已逝的愛情
不管有沒有人看見
我想確信它曾經存在過
S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