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就是在扮演一個大方的小氣鬼，表面上看起來不在意，實際上，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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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高一曾經短暫喜歡過一個女生，跟他同社團，後來當上科研社社長，所以我們叫她社長好了。

社長是一枚妥妥的學霸。其實嚴格來說她不算漂亮，勉強稱得上清秀，很高——170以上，跟她站在一起我就是一個哈比人——腿很長，皮膚很白，短髮。

我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高二我跟F私訊聊天的時候，刺探過他的感情史。

「你有交過女朋友嗎？」

「沒。」

「那你高一有喜歡的人嗎？」

「有啊，但現在不喜歡她了。」

F似乎不太想談這個話題，所以我沒繼續問。
他只透露是同社團的人。

——

有一次他們社團慶生會，F不在教室。

那天我剛好幫忙收回條，F沒填好資料，可是中午要交，所以我只好跑去他們社辦要他趕快填。

然後我就撞見社長把刮鬍泡抹在F身上的畫面，他們離很近，F往後退，手往後扶著桌子，整個人斜倚在桌緣，社長湊近他，將刮鬍泡抹在他身上。

像是慢動作播放似的，以數十倍的緩慢速度播映，他們的表情在我瞳孔當中放大，她的動作很曖昧，帶了點挑釁的意味，卻又像是在打情罵俏，我混亂的思緒逐漸裡出了一個頭緒。

一種苦澀的猜測在我舌尖蔓延開來，我的心臟被狠狠剖開，裡面最黏膩的情感傾瀉而出——忌妒。

F在笑，他沒有躲開社長的攻擊。

慶生會大家亂成一團，他沒看見我。

我感覺喉嚨有個東西梗住，上不去也下不來，我把F的回條捏在手裡，紙張差點被我揉成一團衛生紙。

我感覺自己像是從鑰匙孔偷窺的人。

F高一喜歡過的女生，是社長吧。

嫉妒像檸檬口味的發泡錠，丟進我血液中的醋海，唰的一聲開始冒泡泡，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想要他對其他女生露出那麼燦爛的微笑，那種尖銳的疼痛和不甘心刺傷了我。

就在我準備掉頭就走的時候，F發現我了。

他揮揮手，叫社團其他人繼續幫壽星慶生，然後走出社辦。

「怎麼了？找我有事？」他笑著問，臉上和制服沾滿了刮鬍泡。

我冷著臉，告訴他午休結束前要交回條，他資料沒填完整。

他點頭，說洗個手再填。

他邊洗手邊像平常一樣逗我，但我滿腦子都是剛剛社長把刮鬍泡抹在他身上的模樣。

他為什麼不躲？餘情未了嗎？

那是第一次，我討厭F臉上清透如洗的微笑，我瞞著天、瞞著地喜歡他，他卻從來都不知道。

「你高一喜歡的女生是社長嗎？」我不假思索地問，連我都被自己的直接嚇了一跳。

F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笑意從他的眼中消失。

他避開我的眼神。「問這個幹嘛？」

那一秒，我知道答案了。

如果不是的話，他一定會否認，所以顯而易見，他喜歡過的那個女生是社長。

我感覺心裡有一塊東西啪的一聲折斷，我不知道是什麼，更不知道它碎裂的原因為何，可能是自卑，可能是害怕。

我把回條丟在窗台讓他自己交，我不想管了。

你和你喜歡的女生，與我無關。

你知道嗎?心碎和心動一樣，都是一瞬間的事。

我不想玩什麼你爭我搶的遊戲，比起失敗，我寧願不參賽，我太害怕失去你了，F。

——

回家後，我坐在書桌前發呆。

太陽跟著我眼眶一起泛紅，然後墜落於地平線之下。

天黑了，我決定把F藏回心底，讓它沉寂，再度變成只屬於我的秘密。

我真的好難過，F。

我不斷安慰自己，我真的沒有那麼喜歡你，可是我越是努力說服，越是想起你各種角度的微笑，和淡淡金粉撒在你頭髮上如同稻草田的畫面，又或者是你穿著運動服外套，拉鍊沒拉好，卻還是帥得不講道理的模樣。

後來我終於懂了。

想不透就別再想，得不到就別一味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盲目攫取在掌心，終究是一場蒼白的擁有。

可是，喜歡一個人，就是在扮演一個大方的小氣鬼，表面上看起來不在意，實際上，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

我慷慨地吝嗇著，不捨得讓別人看見你的好，我是自私的，也是自卑的。

——

我好幾天都沒有和F打鬧，他似乎察覺到我不太開心。

禮拜二補習他補習，跟我搭同一班公車，我坐在公車座椅上，他手撐著我座位的扶手湊近我。

「妳在生氣嗎？」

「沒有。」

「不要生氣啦。」

「我沒有生氣。」

「欸。」

「幹嘛？」

「對不起。」

我聽見他莫名奇妙的道歉，忍不住抬頭。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他看起來很無助。「我不知道啊，妳在生氣，但我不知道妳在氣什麼，土撥鼠也說她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他瞇起眼，哼了一聲。「不然妳怎麼會消氣？」

我盯著公車座椅上的標籤貼紙，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問你件事，你老實回答。」

「嗯。」

「你有抱過其他女生嗎？」

F看著我，身體很僵硬。「妳小聲一點，車上有同校的。」

「有沒有？」

他吐出一口氣，咬著牙質問我：「沒有，我看起來像是會隨便抱人的男生嗎？」

你不像，但你看起來像是會被別人抱的男生。

他的回答不知為何讓我心情順暢了一點，他焦急地哄我這件事也讓我有那麼一點點優越感。

血液裡那酸到可以掐出水的檸檬氣泡被他的話語戳破，一點一滴地散逸在空氣之中，心裡那股鬱結之氣也不知何時飄散了。

他是在意我的吧。

就算沒有到喜歡，我還是特別的。

至少比一般女生特別。

他的補習班到站了。

他遲疑了一下，從口袋掏出巧克力丟給我。

「別生氣了。」

他匆匆下車，留下我在原地發呆，看著手中的巧克力沒辦法回神。

他是不是以為，女生只要一生氣，巧克力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啊？

蠢哈士奇。